《我爱你》：在生活面前强暴
中文片名：我爱你
英文片名：I Love You
编剧：王朔、张元、夏蔚
导演：张元
主演：徐静蕾、佟大为、王学兵、杜澎、潘娟
发行：西安电影制片厂、宝石影业投资公司、北京北大华亿文化有限责任公司
在张元的视觉里，生活高于一切。这从《北京杂种》里的那群人傻烘烘的对白和跳跃无常的画面切换可以窥见一斑。可以说，张元的主要天赋都集中在生活的裂缝当中，时间和空间是一张无限延长的二维网，生活就这样占满在这样的一个二维平面里，如果把生活函数化，我们可以称它是连续性的，这也是它无限性的充分必要条件，但在张元的世界里，这样的一个连续性函数有了间断点，时间和空间的单向延伸并不光滑，这是因为有了他的强暴哲学的渗入。
强暴作为一种思维的表达方式，跟幽默有着共同的根源，那就是把握事物的本质，然后做出相应的反馈。不同的是，强暴奔向真实，而幽默直指荒诞。那样的殊途所造成的直接后果也是截然不同的，强暴让人悲凄怜生，而幽默让人捧腹大笑。张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强暴者，就如同李力持是有一个不拘不扣的幽默者一样，他们是存在论的集大成者，我应该向他们致敬。
强暴哲学必须站立在存在的肩膀上。生活的本质就是存在，这个硕大的主题作为现象表现出来，就是对小人物生活的关注，华语电影里的许多视觉高手都了解到了这一点，比如导演平凡的叙事影片《榴莲飘飘》的陈果，比如超现实主义者贾樟柯，比如荷马一般的侯孝贤。我们不妨从《榴莲飘飘》、《小武》和《悲情城市》的比较中看看生活的样子，透过一个个人物，不管他们是妓女小偷或者是一个无名的人，穿过镜头，我们能共鸣的不是那些像鸡毛一样漫天飞的琐事，而是潜在每件小事后面的生活实质，从而抵达一个人性的彼岸。
在影片《我爱你》里，张元再次扮演了一个强暴者的角色。一对年轻的恋人结婚了，生活赐予他们的是无穷无尽的争吵，女的老说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男人总却总是责备女人为什么总是那么烦，女的经常要求的一句话是：说你爱我。男人却说我自己有自己的情感的表达方式，他们就这样无尽的争吵，出走，砸东西，看似家庭暴力却总让人觉得期间另有玄机，每天重复着对那句话无休止的纠缠，大家都变得很累了，像天上的黑云一样厌倦了长途的漂泊，终于要化成一场暴雨倾泻人间，小两口的暴雨是以女人在男人酒后用绳子捆绑着他，然后等他醒来，用一把菜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只要他说一句：我爱你。男人不屈服，女人不罢休，事故发生了，男人在试图解开绑绳的时候受了重伤，于是，他们的婚姻枷锁终于在那句“我爱你”的压迫下瓦解了，两个人变得斯文而礼貌。再次重逢是在监狱里，相约一起去看女人的父亲，他病死在那里，他是一个罪犯，因为杀害自己的妻子被判无期徒刑，女的一直没有对男人说她的父亲在监狱里，是因为怕他嫌弃，男人终于明白了他们婚后的对抗，都是在爱的名义下进行的，于是他们破镜重圆，终成眷属。
在张元纷杂的视觉里，他剔除了生活以外的一切杂质，音乐、背景，而在并不宁静的画面里，他固执的安排了一对恋人，毫无理由的用一个女人死缠烂打的追问男朋友是否爱她作为开头：
“你爱我吗？”
“……”
“爱我吗？”
“爱，爱你。”
“爱你就跟我结婚吧。”
细心的读者会发现这样的逻辑很勉强，但在影片里，这样的逻辑至始至终都主宰着情节的发展，于是我在解构电影的时候，把它称为强暴主义。强暴的意义在于它对生活的无理的认识和对存在的天才般的洞察，作为一个窥视者，我始终对他这样的表达抱有强烈的兴趣，他在电影里很详细的为我们营造了一个看似无理，却有理，但你又确实不知道道理在什么地方的场面，而生活的每一次争吵，似乎都是他在强加上的，却又是那么的合情合理。他在描写生活，似乎又在追问：生活需要理由吗？
我认为他的强暴主义是通过细致的描写和看似纷繁紊乱的画面加以传达的，在刻画吵架争吵的画面里，他的笔墨明显要比简单的叙事多而细致。片中的女主角明显上是一个成功的美狄亚，她有着超乎想象的嫉妒和惹是生非的能力，这是为什么，张元没有回答，他的任务只是把这样一个人物强加在观众的心里，然后野蛮的用结婚后的生活将爱重新诠释，而当爱走到尽头的时候，张元给出了一个无关的家庭背景，所有的联想就会在我们脑海里呈现，当我们用固有的思维去臆断女主角的一生时，生活的无逻辑性和存在的凶残就会暴露本来的面目，人类原来真的是那么渺小。陈果也是这样一个关心小人物命运的导演，但在他的视觉里，一切显得平淡而规律，所有的发生多会在该发生的时候发生，像宿命笼罩的拉孔奥一样，从那里来，到那里去。如果说他是泥水庸常的工匠，那么张元应该是一个点笔若金的画家，他几乎所有的笔墨全都集中在吵架的过程了，每一次都有着鲜明而强烈的对比，这几乎让人窒息，却又无法悲怜。
于是整整一个下午，烈火燃烧的下午，秋色淡然的下午，我都在思考着生活对我的压迫，也许那样的感想是来自生活的积累，但要说原因，我只是说因为张元，因为他导演的《我爱你》让我窥视这个世界。
